March 26, 2019

头发的故事

纪念后脑勺那1702个孔。

我从小就留着不短的头发。

小学的时候头发很直很顺,贴在头上像个锅盖。

到了初中,越发喜欢长头发,便在学校和家长没注意的时候尽量将刘海留长,常常比划最长那几根头发能碰到鼻尖还是嘴唇。但有时逃不过学校的集中检查,有次不幸被老师发现,被拖到办公室剪掉,要知道那怒气冲冲的老师毫无手艺可言,并且剪了几刀就让我回去找理发店剪了。

高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变得有点卷了,还是挺困扰的,因为那个时期在尝试各种分界,3/7分,中间分,7/3分,在一些场合,比如运动会,同学拿数码相机拍照,拍完后发现在分界中间很多卷毛。总之不喜欢。

到了大学,没人管,加上懒,常常两三个月才去一次理发店,那时不追求长头发了,长到一定程度觉得碍事就自己拿剪刀剪一下,于是常常是乱七八糟的状态。那时还发现一个问题,每次去理发店,理发师都会说你头顶的头发太贴头皮,说可以烫一下弄出蓬松感,也不用怎么打理。我虽然也苦于头发太贴,但每次都因为没心理准备没弄。直到某个假期,我妈带我到她朋友的店去剪头发,还是同样的说法,我妈在旁边笑着说试试。。。于是我被弄了个爆炸头,十分80年代。在大三的时候,有一天,可能因为学校洗头条件太差,也可能想洗心革面,更大原因是灵感迸发,去理发店剪了个光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脑袋的形状。

工作以后发现越来越多男的将四周的头发剪得超短,头顶留一团,常常还抹上大量发胶。我一直不喜欢这些将四周推起来的发型,但鉴于从来没试过,有几次出于好奇让理发师推了一下,但要求不能太短(强调很多次),结果效果非常差,于是我安心留回一直以来的发型。

好像是13年,不知哪位告诉我头顶秃了,我用手机拍了一下头顶,漩涡处有点泛白,挺小的,没太在意。但之后和同事聊脱发的话题多了起来。13年是从 iOS 转后端运维开发的时期,13年到15年底其实都非常忙,每天各种突发事件,做各种决定,常常半夜被叫醒,出去旅游都要带电脑处理服务器问题。工作累的时候有觉得头顶有点酸酸的,每当出现那种感觉我就意识到”惨了,头发又要脱了。。。“

15年我去看医生,医生第一次给我开了点维生素B,还有一些锌补充剂。我那时觉得这不是很对症下药。第二次去,另一个医生给我开了米诺地尔。我在丁香医生上查这个药,看原理后觉得这个药有希望,但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太难坚持,将药水喷到头顶然后按摩几分钟,弄得头顶脏脏的。我没有坚持下来,只有在觉得特别困感觉又要脱发的时候才用一用。

其实我头顶的头发还是挺坚韧的,在我轻松的一段时间会长得密一点,所以那时并不太担心,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卖水果。

16年之后我都断断续续地用米诺地尔,头发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直到18年下半年,感觉脱发止不住了。。。那时我脱发的知识已经很丰富,知道有另外一个更加强力的 FDA 认证的非那雄胺,以前以为它是处方药要去医院才能拿到,没想到淘宝就可以买,于是买了一些。吃了几个星期,发现效果惊人,两三个月后头发已经接近13年的水平了。

因为默沙东的非那雄胺略贵,我后来还买了等效的国产药。之后在外面剪头发,有次理发师说我头顶有点疏,推荐我做个毛囊检测,我自信地拒绝了。他们的毛囊检测和几千块钱的毛囊疏通服务我都了解过,完全不可信。

19年1月底的时候,回家过节的压力以及对工作和未来的迷茫,让我整个人都不行了。在家过春节那几天真难熬。在家最后一天,家人送我到火车站,我妈走在我后面说”你的头顶比你爸还疏了“,我呵呵一笑,怎么可能,明明长回来了,然后我看看我爸的头顶,他头顶头发比以前多了!但也不是特别多。十几个小时后,我回到宿舍赶紧拍了一下照,发现的确比几周前少了一些。难道是非那雄胺的脱发期?但药物说明书里并没有提过,或者是之前有些天漏吃了?或者季节更替?

我想不到原因,但还是想了一些办法。首先头发主要成分是蛋白质,我吃多点含蛋白质的东西,于是每天煮几个鸡蛋吃,还有锌和维生素B也很重要,于是每天吃一粒善存,觉得善存的锌还差一点点,买了另一种头发成分的保健品(含有比善存少一些的锌,以及比较多的生物素)配合着吃。还有就是继续坚持吃默沙东的非那雄胺,即使效果一样,还是外国的安慰剂效应强一点。

这样做对额头的头发有挺明显的促进作用,但好像对头顶没什么效果。

在三月初的时候,我发现了以前买回来的镜子有两块没有贴墙上,这样我就有了一块可以手持的镜子,和墙上的镜子形成一个更好观测头顶的系统。每次观测都十分痛心。

痛心归痛心,我其实并不担心,因为头顶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后枕部头发非常多,额头也没怎么脱,而且自信有能力防止脱发蔓延,实在不行植-a-发就是了,只需下个决心。

就在我弄到更好的头顶观测系统的那几天,我决定去植-a-发,我确信头顶有相当比例的毛囊无效了。

于是上网搜了一下各个植-a-发医院的口碑,搜集信息过程中发现挺多值得吐槽的,各个医院互相攻击,吵得火热。最后我选好一间医院,在海淀区,某个周末去那边检查了一下。

检查结果是头顶稀疏部位1cm^2只有22个不够粗壮的毛囊了,网上资料说亚洲人应该有90个左右,稀疏面积大概43cm^2,然后医生(其实是销售)给算了一下植-a-发的话需要植多少,一般来说植-a-发只能值回到60几密度,所以算下来大概要1600个毛囊单位。另外还看到我后枕部头发的确挺健康的。

检测那天我没和销售确定植-a-发时间,避免一时冲动,还因为工作有些优先级更高的事。

过了一周,我确定了时间,就预约一个周六做手术。

早上八点就到了医院,签约,交钱,量心率,抽血检测,吃早餐,拍照,剃头,拍照,在头上画线,整个过程其实很乱,只有一本签约书,付款单据都没有给我。

之后我被带到另外一层楼,进入手术室,那一层楼起码有11个手术室,仿佛每个手术室都进行着手术。进手术室时,销售和医生交代了一下植多少个单位,以及哪里植密一点,然后医生让我扒在手术台上。手术台的初始形态像那些按摩店的的床,有个洞,让你把脸贴在上面,我以前拔火罐时体验过一次(不信拔火罐这种东西)。这次那个洞实在太小了,我的下巴不是卡在边沿就是紧紧贴着边沿,十分痛苦,感觉骨头都要变形了。

手术开始,首先麻醉师过来给我后脑勺打麻醉,像被蚂蚁咬,而且是不停地咬,打着打着觉得有点烦,然后感觉到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背,这个操作来得很及时,让我一下子觉得很 peaceful。之后麻醉师还是一直打,那个人也一直拍着我的背。我的后脑勺逐渐变成一块只有触觉没有痛觉的皮。

麻醉好以后,另一个医生开始取毛囊,可能不同位置麻醉程度不一样,有些地方我感觉不到在取毛囊,有些地方则感受到那种装修打钉那种短促的动作。刚开始我还想着比较无聊数一数取了多少根,但没等数到十就放弃了,因为大部分时间难以分辨。就这样,除了偶尔医生让我稍微挪动一下头部,一动不动,感受着下巴和后脑勺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手术室里放着音乐,当我想知道用了多少时间的时候才想起可以大概数一下唱了多少首歌来估算一下,然而一开始就没数,所以算了,不管了。

毛囊取好后,医生把我的后脑勺包起来,手术台变成一个躺椅,我的后脑勺贴在那个洞里,麻醉师又过来给我头顶打麻醉。

麻醉好后,又一个医生过来,给我头顶”打钉子“,我刚开始以为开始植了,感受到频率挺高的 ”du du du“ ,我想:”现在技术怎么那么先进?拿一管毛囊就可以往头顶钉了的吗?“ 按照这样的速度,1秒一下,1600个不用30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然而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后来才知道这只是打孔而已,毛囊还没开始放进去。在打完孔后,有个人拿着两个盘子进来和我说这是1702个毛囊,问我要不要数一数。他们将毛囊十根一组整齐地放在纱布上。我说不用了,然后开始准备植。

植-a-发的是另外一个医生,视线原因,在我头上操作过的医生我一个都没有见过脸。植-a-发的时候我感受到有三个人在配合,一个人装配毛囊在手术刀上,然后放在架子上,医生拿起手术刀,将毛囊注入我的头顶。但我不知道第三个人负责什么。

植-a-发比取发每次耗时会长一点,当时我没什么好想的,无聊地感受着自己脱发到了哪个位置。

到了最后,医生用一些工具在我头顶旋涡的位置捣鼓了一下,似乎在调整那里头发的方向。最后给我头顶喷一些东西,手术就完成了。

头顶是不能包扎的,要用一个无菌的帽子罩着防风,我领了一些药就坐地铁回宿舍了。

手术之后要吃消炎药,防水肿药,三天不能洗头,三天内要频繁往头顶喷营养液。

现在是能洗头的第一天,能看到头顶植上去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感觉应该没问题。

这几天我还会用观测头顶系统看一看后脑勺和头顶,后脑勺的头发看上去没少多少,但每次看到它们我都会觉得十分感激~ 谢谢了,后脑勺的头发们。